2021年4月11日

【澳洲打工渡假】聖誕老人的小精靈

   「你接下來要去哪裡工作?」


  「接近Footscray的地方。」


  「那邊還有缺人嗎?」吳彤問。


  我打開手機,找著禮物工廠的工作資訊,「我不確定還有沒有缺人,不過你可以寄履歷過去看看。」


  「其實我是幫我女朋友問的啦!」他說。


  就這樣,因緣際會下,我、Patty、吳彤和他的女朋友宜靜全都到了禮物工廠工作,這是我們來到澳洲後找到的第一份完全合法的工作(草莓農場應該也合法啦),領著合法薪資的感覺真的很不一樣,不管再累再忙,每周看到薪水進帳就很開心。禮物工廠像是聯合國,員工來自世界各地,加拿大、印度、尼泊爾、哥倫比亞、英國、法國等等,我們包裝著一個又一個禮物,像是在為聖誕老人工作的小精靈,摺紙盒、放禮物、綁緞帶、放入紙箱……,每天處理著各種不同的期待。禮物裡大部分是零食,像是餅乾或巧克力,也有紅酒、白酒,有時候是餐具或玩偶。我最喜歡綁緞帶的環節,看著綁上緞帶的禮物就心情很好!


  因為疫情的緣故而使得禮物工廠的訂單大增,大家待在家裡的時間多了,網購的數量增加;加上許多因為疫情而忙翻天的公司,像是物流或清潔公司,他們也會買禮物犒賞員工,所以禮物工廠很忙很忙,忙到有時候星期六還要加班,面對一筆一筆幾百幾千個禮物盒的訂單,同事之間油然而生的革命情感,讓我覺得這份工作非常好玩。


  我和Patty大部分時候負責掌管盒子區,picker會替我們把下一筆訂單要使用的盒子送到盒子區,確定好數量後,請組長Iris先做好Sample,確定禮物盒的內容如何擺置,有沒有酒,需不需要放泡泡等等,由我們負責把盒子摺好,鋪好紙及泡泡,交給下一區負責擺放禮物,而我們則是要注意速度,確保下一區有盒子可以使用。盒子分很多種,各種大小的紙盒、磁鐵盒,有些盒子需要較多步驟才能完成,Iris會依每一區能完成的速度調派人員,有時候我們也會到放禮物區或緞帶區支援。


  摺盒子的工作雖然很趕卻很單調,所以Patty常在盒子區裡「被迫」跟我演起情境劇,把每個盒子區的步驟都當成家家酒般,Patty不愧是我御用的相聲搭檔,總是能很配合地跟我演起能角逐奧斯卡獎的大戲,讓單調沉悶的工作增添不少趣味。


  「老闆,我來跟你買泡泡魚了。」Patty站在泡泡機旁邊,我過去撕泡泡時就會演上這麼一段。


  「今天的白帶魚可真新鮮啊!」這是在盒子裡鋪上白紙時的台詞。


  工作時,WoodyIris會輪流播音樂,每次聽到他們播的音樂,還以為播的是自己的清單呢,覺得很驚喜!宜靜的清單則一定會有幾首台語歌,是爸爸媽媽那個年代、非常有味道的台語歌,在單調乏味的工作裡,這樣的台語歌很能振奮精神,而在會讓人誤以為身處台灣的音樂中,能被清楚聽見的只有一個聲音,那就是Iris呼喊的......


  「Smoko!」


  Smoko是澳式英語,意思是休息時間,一聽到「Smoko」,所有人便不約而同放下手邊工作,狂奔至樓上廚房搶微波爐,廚房裡有幾張大桌子,大家在廚房吃飯、休息、話家常。宜靜會做麵包,吳彤會做甜點,Ivy他老公是蛋糕師傅,我們因此大飽口福,在休息時間常能吃到同事們分享的點心,實在是太幸福了!


  非常謝謝Tim當初願意跟我們分享這份工作資訊,我和Patty才有機會在禮物工廠遇到這麼多有趣的朋友,還可以得到和努力成正比的薪水。大恩大德,沒齒難忘。

2021年3月18日

【澳洲打工渡假】離開恐怖旅館

  20207月,受到疫情衝擊,在恐怖旅館領著勉強餬口的薪水,日子過著過著來到了澳洲的冬季。我在恐怖旅館的一位同事Vincent,決定回台灣了,在他回台灣前,我和Patty一起去他的公寓和他的室友們一起吃了他在澳洲的最後一頓晚餐。說來很巧,我們雖然住在不同的大樓,可是住的卻是同一個房東的房子,也是某次工作中閒聊意外發現的,覺得世界真小!而我和Patty的生活從這頓晚餐後開始有了轉機,Vincent的室友TimRowen不藏私地跟我們分享了工作資訊,還有一些省錢的小撇步,我們這才從勤儉持家開始蛻變成能過「對自己好一點」的生活。


  Vincent他們住在15樓的公寓,房子非常溫暖,雖然是寒冷的冬季,卻因為有太陽的照射,每個角落都暖烘烘的,到了夜晚,從陽台看出去的夜景也令人驚嘆,甚至能看到遠方摩天輪轉動,閃閃發光。Vincent準備好自己的行李,全副武裝戴著口罩、穿著雨衣,前往機場,以後在台灣不曉得還有沒有機會遇到彼此?不過就算遇到了,肯定也和現在的感覺很不一樣吧!


  從那之後,每個星期日我們都會和VeeRowen一起提著購物袋到一間倉庫領免費物資,那是由一間教堂發起的慈善活動,他們和在地的超商合作,分發物資給需要的人,任何有需要的人都可以上網登記,到了現場,會有工作人員依據每個人的狀況發放不同顏色的貼紙。每個星期日早上,保持社交距離跟著其他人一起排隊,領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,例如:衛生紙、沐浴乳、洗衣精等等,及食物,像是麵包、蔬果、牛奶。我的天哪!真心感謝所有志工及捐贈物資的善心人士,真的是幫了我們很大很大的忙,替我們省下好多好多錢,於是我們每週支出最大的開銷就只剩下房租了。


  一心想逃離恐怖旅館的我,及手抓餅店暫時關閉而需要新工作的Patty,我們開始著手更新履歷,抱持著120%的信心,我們要換新工作了!Tim跟我們分享了一家在Footscray的禮物工廠,因為疫情及封城的緣故,導致網購訂單大幅增加,禮物工廠需要大量人手。


  禮物工廠有七天的試用期,也不管是不是之後會被刷掉,一結束面試,我馬上傳訊息跟Byron提了離職,也許是因為有了個非常明確的離開的日子,之後在恐怖旅館工作的心情總是十分愉悅,每個曾經覺得機歪的客人都可愛了起來。期間,有過幾個人來面試恐怖旅館的清潔工作,我突然被歸類為「資深員工」而感到不習慣,Byron請我介紹大致的工作內容,示範怎麼鋪床。如果是Airbnb的清潔,我倒是可以很清楚地說出每個流程,但是恐怖旅館的老闆從一開始就讓我用我自己的方法打掃,所以我介紹得亂七八糟哈哈哈,我根本不曉得恐怖旅館對「乾淨」的標準是什麼,甚至趁Byron不在附近時很誠實地告訴來面試的人:「可以的話,想辦法找其他工作吧!」


  示範鋪床時,Byron稱讚我:「Jamie,你現在很熟練耶,鋪得好快!你請假那天我跟我朋友鋪床就花了十幾分鐘。」我聽得龍心大悅,不禁心想:「是啊!我這麼優秀的員工,你還不願意多付一點薪水。」


  雖然在恐怖旅館期間發生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事件,也常常因為薪水太低、房間太髒而有諸多不滿,不過最後還是有一個美麗的結局,而我也感謝這一切的經歷讓我突然啪地多了許多故事。


  在恐怖旅館的最後一天,22號房的老太太給了我一個揉成球狀的鋁箔紙,她以說祕密的姿態輕聲地說:「這是給你的禮物,把它放在太陽光底下,它會像珠寶一樣閃閃發光。」我向她說了謝謝,正式結束了當天的工作。回到員工廚房,Byron說要請我吃飯,於是我、新來的同事Anker及吳彤,我們一起吃著燒臘便當還有絲襪奶茶。當時我還沒解鎖「吳彤」這個神秘角色,只知道他偶爾會跟著老闆到旅館,還幫著老闆打掃,看起來既不像員工,但如果是朋友,一般人會拜託朋友來打掃這麼可怕的地方嗎?難道是合夥人?我就這麼抱著疑問的結束了和恐怖旅館的奇遇,而後來我跟吳彤及他女朋友的緣分,又是另一段故事了。



2021年1月4日

【澳洲打工渡假】恐怖旅館 III 中國小姐

  聽說在中國不能隨意稱呼女性為「小姐」,因為「小姐」在中國另有妓女一義。打掃外星人房間的那天晚上,恐怖旅館住進來兩位中國「小姐」,分別住在六號房及七號房。


  原本就對恐怖旅館非常感冒的我,在兩個姐姐住進來後,內心一股想逃離的慾望更加強烈,不曉得這股厭惡的情緒從何而起,是輕視嗎?覺得骯髒嗎?我很意外自己對於性工作者竟然有種排斥的厭惡感,過去面對性工作者的相關議題時,我一直是站在支持的立場,希望能有法律保護他們的工作權,使他們的工作環境能更安全,避免遭到剝削,可如今他們真實呈現在我眼前時,我卻沒來由地感到厭惡。這無疑是我人生的新課題。


  我在恐怖旅館除了打掃房間外,還負責洗客人們的毛巾及地墊,早上到旅館先確認房間數量,到各個房間先拿出毛巾及地墊丟進洗衣機,接著開始打掃房間,大概打掃完一兩間後,再把洗好的毛巾及地墊丟進烘乾機,全部房間打掃好時再去收烘乾機裡的毛巾及地墊。旅館薪水計費方式是看房間數量,並不包括清洗毛巾的時間,洗衣機一次使用約半小時,烘乾機約一小時,所以打掃時的時間安排非常重要,否則加上等待毛巾的清洗加烘乾時間,換算下來的時薪就會非常低。這兩位姐姐的出現讓我的工作行程陷入一團混亂,因為他們每天都得用上數十條毛巾,旅館裡又只有一台洗衣機,我每天光洗毛巾就得花上不少時間,工作量增加但是薪水卻沒有增加,有時候我會進入「憤世嫉俗模式」,變得天不怕地不怕,渾身是刺,一直處在生氣狀態。


  當時墨爾本疫情嚴峻,邊境關閉,沒有了觀光客使得許多店家紛紛倒閉,唯獨六號房及七號房的生意依然絡繹不絕。姐姐們的客人什麼顏色都有,來自世界各地,來自各行各業,西裝筆挺看起來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,或身穿工地服的胖老頭,也有看起來憨厚老實模範生模樣的年輕人,打碎了我對此行業的許多刻板印象。果然人不可貌相。


  21號房的Wade有次偷偷摸摸地來找我聊天,像要分享一個大八卦似地,語氣浮誇又深怕旁人聽見,輕聲地問:「你知道旁邊六號七號房的客人是性工作者嗎?」我澆熄他分享八卦的熱情,一副不以為意地說,我早就知道了,但也好奇他從何得知,他說:「很明顯啊!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去敲門。」接著,他又跟我分享:「而且,我前幾天也有去敲門。」


  「Whaaaaaaat???????」我大吃一驚,像嗅到大新聞的狗仔記者,想趕快知道接下來的劇情。


  「我只是好奇他們的價錢啦,不是去光顧。」他急忙解釋。


  「哈哈哈哈哈,真的假的啦!太白目了吧!所以是多少錢?」我向Wade的勇氣致敬,我雖然也好奇,但我八輩子都不可能去問,覺得這樣好像很沒禮貌。


  「半小時150(約台幣3000)。」他說,看起來好像很滿意我臉上吃驚的表情,帶著勝利的微笑,愉快的離去。


  其實我不曉得一般行情價是多少,不過150澳幣聽起來很便宜耶!雖然我的工資低到根本沒資格這樣說,他們一天的工資就遠遠超過我一星期的工資了,可我還是覺得他們賺的也是辛苦錢,太辛苦了。


  六號房及七號房的姐姐們有時候會麻煩我做客房服務,替他們換床單及枕頭套。他們的房間各有一面看起來挺高雅的屏風,屏風內的大床是工作場所,另一側的單人床是他們自個兒休息的地方,床上擺有筆記本紀錄工作時間及價格,大床旁的檯燈上蓋著一塊紅色方巾,是工作模式時使用的燈源,替房間製造昏暗浪漫的氣氛,房間角落擺著擴香瓶,所以一進門便聞得到淡淡的香氣。我在每次客房服務時與他們的對話中漸漸扔去我對性工作者的偏見,六號房姐姐只有工作時來旅館,晚上回自個兒家睡,那天上班途中遇到她時,她指著附近一棟大樓說道:「我就住那兒!」七號房姐姐只要沒有客人時,一定播著英文廣播學習英文,穿著性感爆乳裝學習英文的畫面十分衝突。後來我才知道,七號房姐姐其實是香港人。


  我從來沒有跟姐姐們談論過工作上的事,為什麼來這裡工作?為什麼決定從事性產業?只是從平日閒話家常認識到的兩位姐姐,好像跟我們也沒什麼兩樣,很努力地過著生活,也許比我們一般人還努力也說不定。


  記憶裡有個畫面至今於我仍印象深刻,下著雨的冬天,七號房姐姐小跑步躲進有屋簷的地方,說著:「哇!我最討厭雨天了,雨天好麻煩哪!」那天穿著針織毛衣及牛仔褲的姐姐看起來好美好美。



木圭王朱

有許多畫面在不小心鬆懈時便傾巢而出,各種複雜的矛盾情緒交雜成一團毛球,曾經以為你綁住了我的自由,於是看著周遭覺得怎麼每個人都有一雙既大羽毛又豐厚的翅膀,而我把你視作綁著我的大石。   想飛到好遠好遠的地方,要走遍世界每個角落,想找一把剪刀把繩子通通剪斷。   對於...